发表时间: 2025-02-02 07:50
回到宿舍楼上，隔壁已经布置完了，张主任还没走。
“姚记者，你看看还行吗？”
姚可进去看了看，“都挺好，就是窗帘有点儿薄，老龚喜欢睡懒觉，经常熬通宵，厚一点儿就更好了！”
郑一凡笑道：“学校没你说的那种，改日我从家里带过来吧。”
“你家能有多少？拆来拆去的，麻烦！”
“雪儿刚寄来一批，应该快到了。先用我那儿备用的，回头我用新的。”
“一批？一批是多少？”
“几个哥哥人人有份儿。”
“不行，我也要新的！雪儿姐偏心！”
“没错儿，唯独给你准备了两套。”
姚可一听，顿时笑靥如花。
“郑老师，你看看这小沙发还行吗?顺便给你宿舍也配了一套。”张主任忍了笑，指了指墙角的一对天蓝色布艺沙发。
“屋角那块儿能放下就行，可儿开门，我和张主任抬进来。”
沙发抬进来，一东一南，拐角处放了一个小方几，上面摆了一盆兰草，几枝修长的叶子摇曳了几下，便静止不动了。
“很好，就它了！”
张主任告辞走了，姚可一屁股坐进沙发里，拍拍扶手，“嗯，这回有点儿雅居味道了！可惜，那套茶具不能摆，不然就飘飘欲仙了！”
郑一凡把花盆搬到窗台上，走到办公桌前，拉开抽屉，搬出那套茶具，把其中一个杯子收了，才放到角几上。
“能用？”
“当然，你又不惦记了，物当其用。”
揭去茶盘上的绣花罩巾，翻过一个杯子，“这只雪夜品茗杯归你用，别混了。”
姚可拿起杯子里外看了，上面并没有字，也没图案。
“七哥，为什么叫雪夜品茗杯？”
“我取的，每个杯子都有名儿，那只是竹林听雨，我用的。旁边那个是柳堤抚琴，朋友来了用的。你七嫂那只叫一脉心香，我收起来了。”
“白璧无画，有点儿名实不副啊！”
“一眼能看透就没意味了，一会儿自己看。”
水开了，郑一凡一手拎过壶，一手将三只杯子摆在一排，慢慢倒上水。
水波未静，杯身上浮出几道画痕，由淡到浓，晕染成了一幅幅简约水墨画，对应的正是竹林听雨图、雪夜品茗图、柳堤抚琴图，古意盎然。
“呀！好美！”姚可赞叹着，一一端在手里观看，“从无到有，有无之间瞬时转换，妙！”
把杯中水倒了，郑一凡开始烫壶泡茶，等候的工夫，图案渐渐淡去，慢慢消失了。
“韩寒有篇名作叫《杯中窥人》，旨在评人性之恶，可谓笔触犀利。我这套杯子是品茗观境，意在品人性之善。
茶本草木，遇水则活。水性自然，遇火则热。暖现冷匿，像极了教育之道。”
“传道、授业、解惑，与人性善恶有何关联？”姚可问道。
“韩愈说的是为师之道，而非完整的教育过程。教有教之道，学有学之道，两者相融才是教育之道。单论任何一方面，都会陷入虚无，看不出所以然，矛盾依然是矛盾。”
郑一凡往杯中注水，图案又慢慢浮现了。
“对求学者而言，胸中自有锦绣，只需赋予温暖而非煅烧，强制手段之后必是残缺。对施教者而言，知境、识境、造境，一腔热忱倾囊相暖，佳境自现。
水若不加导引，难以成为上善。一味限制其本性，只能泛滥成灾，百恶之源。教育法门无他，顺势而为，助为其所欲为。无欲只能成刚，却成不了栋梁之才。”
“为所欲为，无欲则刚，这些贬褒到你这儿怎么都颠倒了，学生们没意见？”姚可笑道。
“岂止有意见？前几年他们骂我是‘郑疯子’，包括学生。”
“嘿嘿，可以想象得到！不过，现在的学生肯定不会了，巴不得多听一秒钟！”
“教师首在顺势，其次才是有所为，阻挡堵塞都无法令其行远。学生首在知势，而非知识罗列，就像苗更新那样儿。
如果不能内化，那些知识还是知识，上了考场还是无法信手拈来，他还需要时间转化。
水一冷，再美的图案也出不来。好多教书的就这样把孩子教‘输’了，输在了没温度的教育。教育最可怕的不是落后，而是冷漠，人性的冷漠。你笑什么？”
“你不觉得刚上完课的你和平时大不一样吗？”
“这个呀！两节课至少做一小时口腔运动，嘴皮子、脑瓜子、心眼子都在最佳状态，天长日久，就有了常态和异态，不奇怪。”
“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，算你还有自知之明！”
“该去补充热量了，晚了大锅饭也会凉的。”
姚可喝完杯中茶，揉揉肚子，“睡了将近仨小时，还不太饿呢！”
“带你尝尝学生餐去？上百人狼吞虎咽，不饿你都想吃！”
“好呀！重温一下学生食堂的氛围！”
餐厅内,蓝色餐桌矩阵中几乎坐满了，二人到出餐口分别点了餐，郑一凡端着餐盘往东南角落走，姚可紧跟在后面。
餐桌两侧的学生有的简单打声招呼，大部分却要么埋头吃饭，要么边吃边左右低语，安静却宛若西餐厅。
放下餐盘，姚可见餐桌角上有“教师专座”四个字，笑了，“七哥，这儿还有专座呀？”
郑一凡坐在了背对学生的位子上，姚可坐在了对面。
“哦，每天都会有两位老师陪学生就餐，但必须坐角落，不能影响学生交流，也不参与交流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郑一凡的声音压的很低，姚可语音也随着低了下来。
“自己看，随意点儿。”
姚可拿起筷子，夹起一片青菜，双眼从近到远扫过，几个人的亲昵状尽收眼底，男生女生互相夹菜，还有的在喂食。周围的学生却仿佛视而不见，自顾自吃着饭。
“允许？”
“法无禁止即可行，但仅限于此时此地。”
“我看学生不多呀，我是说和白天见到的相比。”
“学校住宿条件有限，只有三分之一可以住校。走读生可以选择回家学习，也可以晚自习后回家，学校门口有夜班专车。
餐厅也是，只能轮流就餐，这个点儿是高二和高一的九个班。餐厅扩建计划已经报上去三年了，石沉大海了。”
看到郑一凡情绪不高，姚可也不再多问，安静吃完饭，夹起一个鸡腿放进了郑一凡的餐盘里。
用晚餐，两个人在操场上散步，秦海东电话进来了。
“老七，一网打尽，我们这就回去，所里见。”
“好，所里见！可儿，咱们去参观战果！”
姚可从车库把车开出来，直接开进了派出所院子里。
车刚停稳，栏目组小孙三个人就围了过来，见郑一凡也在，忙打了招呼。
“孙哥，你把机器摆大厅里，警车一到拍全过程。阳子和我一起去门口拍人物，思慧做好记录。
七哥，你去监控室吧，那儿一目了然。”
看得出，姚可对这里很熟悉。郑一凡也不停留，从几个人摇摇手，跟着一位女警去了里面。
监控室内，郑一凡坐在椅子上，端着水杯注视着屏幕。